論中國古代神話中的英雄形象

 [內容摘要]：神話是遠古時代的人民對自然現(xiàn)象和社會現(xiàn)象從幻想的形式所作出的具有藝術意味的解釋，是原始社會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種曲折反映。原始的宗教和社會的擅變，地域的遼闊和習俗的差異，使我國古代神話形象具有千姿百態(tài)的風采，在神話形象塑造上的思想生命和藝術魅力是永恒的，留下的創(chuàng)作經驗是多方面的。
 [關鍵詞]：中國古代神話   英雄形象   社會道德。
一
 中國古代神話的內容，從混沌初開，到整治洪水；從補天擎地，到呼風喚雨，形形色色的故事無所不有。神話形象也是千姿百態(tài)，山鬼河泊，木靈石怪，樣樣齊備。但總的來看，英雄神話比自然神話更為發(fā)達。即制服自然的神話要比解釋自然現(xiàn)象的神話顯得突出。即使是風神、雷神這類自然神，作者也不免要敘述其神威，顯出幾分英雄的本色來。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國文化的發(fā)源地中原一帶自然環(huán)境惡劣，求生存極為艱難。洪水橫流泛濫天下，野火燎原掃蕩山林原野，瘟疫流行造成滅種的危機，禽獸威脅著人們的生命安全，如此等等。嚴酷的現(xiàn)實養(yǎng)成了我們民族奮發(fā)進取，不怕一切困難的精神和求實的民族心理，使我們的祖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與大自然作斗爭，而不是停留在解釋上，而對真善美的追求，卻又使我們的祖先對那些敢于斗爭、為大眾消災滅禍、義無反顧的英雄格外敬重。這樣，在神話中，英雄形象就格外突出，占據了我國上古神話中的重要位置。
 不過，生產的發(fā)展，社會的進步，人們認識水平的不斷提高，社會關系的日趨復雜，才是古代神話形象多姿多彩的根本原因。從現(xiàn)存的資料看，我國在遠古的每一個歷史階段，都產生過許多不同特色形象。從母系社會進入父系社會父權確立以后，就出現(xiàn)了除害的后羿和平治洪水的大禹，這些都是征服自然神話系列中的英雄代表。我國古代的各個歷史階段，都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神話故事和形象各異的神話人物，呈現(xiàn)出一個絢麗多彩的神話世界。
二
 在我國上古神話中，無論是解釋自然現(xiàn)象的，還是表達與自然作斗爭的，其人物幾乎都具有功高蓋世、完美無缺的性格特征。首先，是他們所擔負的任務和所成就的功業(yè)是無與倫比的。像后羿能射落多余的九個太陽，這來自幾千年以前的感嘆，說出了沒有這些英雄，普通人就活不下去的道理。這些英雄個個十全十美，是被高度理想化的形象，他們的奮斗絕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人類造福。這些神話英雄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人類創(chuàng)造出一個比較安定的環(huán)境，都是在為人們生活得更好些而努力。在他們的身上，有著無比美好的品德。神話形象的完美無缺，還具體表現(xiàn)在他們幾乎全是勝利者，神話故事也幾乎都是勝利的結局。比如“周革商命”的傳說，自漢代起即有零散記載。宋元間民間藝人已演說這段故事。今存的《武王伐紂平話》就是他們的底本之一，大意為揭露商紂王暴虐無道，而以周文王為理想“仁君”，姜子牙為輔佐能臣。中心內容是描寫商周之戰(zhàn)的曲折過程，其間神怪迭出，形象各異，雙方各用法術，互有死傷，暴君終敗，而以姜子牙祭壇封神，周武王分封列國告終，故事的結果充滿了光明。夸父可以說是我國上古神話中難得的一個失敗者，他在追逐太陽的斗爭中勞累饑渴而死，但是神話的結局又是充滿希望的，夸父固然死了，他遺下的手杖卻化成了一片桃林，仍然呈現(xiàn)出生機勃勃的生命活力，仍然是一位戰(zhàn)勝者。這是因為古代人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與自然打交道時遇到的失敗和苦惱實在太多了，而勝利正是一切失敗者的渴望，失敗者有權在幻想中勝利，有權使自己理想的代表者得到勝利。所以，神話英雄永遠是勝利者，神話的結局也充滿了光明。　
 我國古代神話英雄形象的另一個顯著特征是：平面的性格。神話英雄都是些生而知之、生而能之的人物，他們的性格沒有任何的發(fā)展和變化，因而成為一種平面的性格。上古的神話作者們，只是將種種業(yè)績堆積在英雄的身上，至于英雄們?yōu)槭裁慈プ觯吭鯓尤プ鲞@些好事？做這些事時的思想感情又如何？則不再問津了。如：后羿、大禹、神農等都如此。當然，多一份偉業(yè)總是會增添英雄性格的一層光輝，但是，只停留在“做了些什么”的交代上，性格也就不免平面化了。另外，神話英雄在情感上無任何牽累，在相互關系上無任何瓜葛，這也是造成性格平面化的一個重要原因。如盤古、女媧等，都是些獨來獨往的英雄，大禹雖有家室，但“三過家門而不入”，家室的存在只不過是作為大禹性格中大公無私的一種陪襯物。按一般的文學理論看，過于完美的英雄，往往由于理想化太多，雖然十分高大，但也不免單一、呆板。　　　　　
 那么，神話英雄形象塑造給我們提供最主要的經驗有哪些？首先，就是在超乎尋常的激烈矛盾沖突中來完成形象的塑造。矛盾突出性格，神話形象的描寫，嚴格按這一藝術規(guī)律來進行。神話英雄的對立面是自然力，是已被形象化了的巨大無比的力量，人類對此是無可奈何的。在這種情況下，神話英雄出現(xiàn)了，他們用斗爭和勝利來完成自己的性格。例如，后羿射日的前提是十日并出，曬烤得大地焦黃一片，民無食可尋，怪獸鑿齒作亂，怪物到處吃人，在人類處于萬分危難的關鍵時刻，面對如此巨大的困難，后羿憑他的神箭，一一戰(zhàn)勝了對手，終于在為人類消災免禍矛盾沖突的劇烈碰撞中，形成了性格的偉岸，形象的塑造也在解決矛盾過程中完成了。所以，射日成了人類借助神話英雄來表現(xiàn)自己能力的最高形式，是理想主義的集中體現(xiàn)。
 神話形象的塑造，給我們提供的第二條經驗，是記功勞于一身，集萬事于一人。“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總是有缺陷的，性格也總是多重的，所能完成的事業(yè)，也總是有限的，喜怒哀樂的情感變化也時時有發(fā)生。但在神話中，這一切都讓給了理想的表達。人類把自己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全部集中在這些神話英雄身上了。比如，后羿之所以具有射落九個太陽的神奇力量，就是因為后羿是優(yōu)秀射手的最完善的幻想形態(tài)，人們將與風、雨、毒蛇、猛獸等自然災害作斗爭的任務一齊變給了這位最完美的弓箭手去承擔，毫無顧忌地把原始公社制度下產生的最高美德集中在他的身上用以代表人類自己的愿望和理想。
 神話形象的塑造，給我們提供的第三條經驗，是設計出一個極端惡劣、艱難困苦的環(huán)境，用環(huán)境烘托出性格來。如：《山海經·北山經》：“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wèi)，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海。”說的就是精衛(wèi)銜來木石，決心填平大海。舊時比喻仇恨極深，立志報復。后比喻意志堅決，不畏艱難。還有，女媧所處的環(huán)境．是天塌下來，地裂開了，大火吞噬著森林原野，洪水泛濫橫流天下，猛獸食人，猛禽為害。描繪出這樣的一個亂七八槽、十分險惡的環(huán)境，就是等待著女媧來大顯身手的。于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女媧這位力挽狂瀾的英雄，將天地重新進行了安排，從此，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這樣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英雄，就這樣兀立起來了。不過，我們仔細觀察，構成女媧環(huán)境的事物，如：水、火、石、蘆灰、冶煉、鰲足等，都是人們見到過的，但這些現(xiàn)實的素材，卻經過交織，在組合方式上，也完全不同于現(xiàn)實環(huán)境，就是為了給女媧提供一個施展身手的充分條件。在這里，環(huán)境的設立服從于英雄形象的塑造，這就是神話人物性格描繪的原則。被局限的人，總是千方百計設想出不受局限的神話英雄，并按照英雄形象的需要，制造出服從于英雄形象的幻想環(huán)境，然后，讓他們去征服、去戰(zhàn)勝這個幻想的環(huán)境，以表達人類自身征服自然的愿望所在。所以，神話英雄形象的描繪告訴我們，塑造思想境界極高、出類拔萃這樣偉岸性格的方式，艱苦環(huán)境的烘托，種種困難的陪襯和造成矛盾的激烈碰撞，是創(chuàng)作中應采取的一些必要手段。
三
 神話中的英雄形象，是民族性格的一種反映。我國古代神話中，夸父那追日不止的堅韌不拔的毅力，后羿那敢于射日的宏偉氣魄，精衛(wèi)口銜木石填滄海的自強不息的精神，沉香不畏艱險救母的精神正是我們民族性格藝術化的高度概括，充分表現(xiàn)出我們的民族是一個富于希望的民族。而我國古代神話主人公們所共同具有的深重憂患意識，更是祖先們?yōu)槲覀兞粝碌囊还P寶貴精神財富。像女媧、后羿、大禹等，他們救苦救難，憂心如焚，并通過鍥而不舍的辛勤勞作和斗爭去戰(zhàn)勝自然災害，自覺充當人類的保護神，給世界帶來祥瑞和平安。
 上述所出現(xiàn)的各種文化現(xiàn)象，都十分有力地證明了我國古代神話英雄形象的思想生命和藝術魅力是永恒的。